夏 之 梦
One
化学老师讲到氢氧化铜的溶液是蓝色。蓝色。芷兰回想做实验时见到的这种溶液。蓝色很纯净，毫无杂质，也不妖艳，却仿佛有沉淀游荡其中，暮霭沉沉般给人厚重而深沉的感觉。蓝色，芷兰记得小时语文老师说过，喜欢蓝色的人一定如大海那样心胸宽广。那一定是汹涌澎湃的蓝色，略带透明，在明媚的太阳光下显得更加绚烂。Summer。衬衣并非纯蓝一片，而是各种深浅不一的蓝色条纹，还嵌着细细一点浅绿色，特别清爽和整洁，无疑给燥动的炎炎夏日带来了阵阵安定。男生从来都走得很快，只有一个身影。想到这里，芷兰心里突然痒痒的，如小猫抓挠一般，痒得引人发笑却并不难受，伴随着微微波动的心跳。似平滑如镜的水面倏尔被打扰，虽不情愿却又乐意并且享受着荡起的微微涟漪。芷兰一直都在微笑。不过此时，唇齿之间的色彩对比更加明显了。
算算，时至今日，芷兰和Summer认识也有两年半了。但真正相处的时间又有多少呢？除去刚认识的两个月生涩，不算似联系非联系的假期六个月，删除闹矛盾翻脸的三个月，倘若再去掉极少见面的一些时日，大概真正心意相合的时光也就四五个月吧，况且这为数不多的日子还是零碎拼凑的。浓缩的是精华。芷兰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。
到现在，芷兰也不肯定更不愿意一切都是自己在一相情愿。毕竟曾经初次见面时，Summer是那么热情，后来聊天时，Summer向芷兰提的问题又总是层出不穷，更何况Summer是第一位特意问芷兰生日并且送上生日礼物的男生。芷兰从小便很少过生日，这份礼物严格意义上说也是第一份。芷兰喜欢为Summer定义太多太多的第一次，这样，Summer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才会日益攀高。
但当丑恶的事实摆在眼前时，一切幻想却显得如此脆弱，连浮华的最后一丝斑斓也转瞬褪为苍白。也不算丑恶，Summer不过是有女朋友，芷兰曾经也有过男朋友。她多少次以此来说服自己，告诉自己男女朋友有时并不相爱，只是太寂寞。但Summer那句“别再给我写信了，我女朋友看见了会不高兴的。她不高兴我也开心不了。”彻底击碎了芷兰心中的最后一层保护罩。芷兰彻底清醒，清醒也明白自己再也没有机会；但又开始迷糊，迷糊的一万遍试问以前那些快乐时光是否都是乌有。
从前，往昔，芷兰永远都是用“美好的时光”来形容，Summer那句“对于我来说也都很温暖”的暧昧还残存在芷兰的心里。但后来那句“那只是那时的我”的冷漠又不得不将芷兰从甜蜜漩涡拉回残酷沼泽。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，回忆还是现实，暧昧还是冷漠，芷兰都会永存于心。她也说不清出一个密切相处只有四五个月的人为何迟迟忘不掉，连曾经那个呵护备至的男朋友也不及他的十分之一。也许，这便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吧？
Two
“前面的那位同学，等一下！”
随着脚步声和芷兰的转身，芷兰发现后面有一个男生正急促地小跑想追上自己，于是她有意停下来等一下。之前她是知道他的，大家都同在长笛班学习，老师曾夸奖他是男生中最努力的一个。芷兰素来喜欢勤奋刻苦踏实的人，所以对他的印象也不错。
“听老师说，你是学钢琴的哦！”男生略带佩服的语气，还微微喘着气。
“嗯。”
“钢琴很难吧？”
“嗯。”
“你已经过了十级了？”
“嗯。”
“你们考级都弹些什么曲子呢？”
芷兰好生奇怪，一个外行怎么会问这么专业的问题呢？况且就算回答了，有一些术语他也不一定会懂啊。但出于男孩的诚恳和女孩的礼貌，她还是淡淡地说：
“练习曲，乐曲，复调，奏鸣曲。”
“很难吧？”
“考到最后的级数都很难的。”
“那这些都弹几首呢？”
“各一首，共四首。”
“都是怎么选出来的呢？”
她暗暗抬起头瞧男孩那么专注的侧耳倾听，心为之一动，实在不好随便敷衍，只好带着点无奈对一个外行回答：
“嗯，每一种曲子每一个级数都会有四首备选曲目。哎呀，这个，随便选一首就可以了嘛！”说出口后又为自己的语气反悔了，毕竟这是一个自己心里暗暗欣赏的男生。问题固然傻蛋，但与自己讨论音乐毕竟比议论八卦高雅的多。所以芷兰还是愿意继续听男孩问下去：
“你学钢琴多久了？”
“七年多了吧。”
“这么久！”
其实并不久。芷兰心里暗暗想。相对于自己的半路出家——由舞蹈转到钢琴——许多同龄人早已弹了十多年了。
“怎么想到来学长笛呢？”
这个问题激起了芷兰的兴趣。她滔滔不绝地说：
“我最喜欢的乐器是小提琴，但却阴差阳错地学了钢琴。后来一直想再找机会。毕竟钢琴不易搬动携带不方面。但直到连古筝都学了还没学到小提琴。大概是与小提琴无缘吧。但仍想选择一项小巧的乐器，正碰巧学校有学习班，便选择长笛了。反正携带方便，并且站着吹长笛也感觉很高雅啊！”说完芷兰不仅暗暗脸红，一下子对男孩炫耀这么多。
男孩果然对一下子冒出的这么多种乐器暗自惊讶，但又不好表现出自己的大惊小怪，只是重重点头。
……
不知不觉，已从五楼走到一楼，并且穿过了喧闹的操场，该各自回到寝室了。可芷兰还一直沉浸在刚才的闲聊中。
“我是七班的，你呢？”像是做告别一样，男孩深呼吸了一下。
“四班。”依旧是淡淡的语气。
“今晚有考试哦！你不知道吧？再见！”男孩一记灿烂的笑容并不潇洒的一挥手傻投傻脑地转身走了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芷兰才反应过来，七班的班主任也是自己班的数学老师。
难怪他知道。芷兰不仅暗自庆幸，还好提早通知，可以多复习一下。还真要感谢他。
后来，在长笛班老师点名时，芷兰留意听了男孩的名字。Summer。
Three
长笛课依然继续。芷兰依然是好好上课，坐在第一排，专心聆听老师的教授。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，每次进教室时候会有意地往后面一排瞧瞧，如果男孩在的话，芷兰会低下头害羞地笑笑，抿抿嘴。如果不在的话，则会嘟嘟嘴，不知所然地失望。不过这一切都做得很隐蔽，她一直都是低着头的，想把这些都留给自己，不让别人分享，独自享受着那份心里的甜蜜。
有时看见老师向后走去，她也会停下吹奏，随着老师的身影，将目光移到Summer身上。不过也只敢是一眼，连眼睛都不敢看，总是蓝衬衫。时而听见老师给Summer做的指导和纠正，她都暗暗记住Summer所存在的缺点，想要是自己能去他身边告诉他那该有多好。芷兰吐吐舌头，怎么可能呢！
渐渐地，芷兰忽然惊奇地发现，七班的B班教室正在自己A班教室的斜对面！而自己又是坐在门口。如此一来——芷兰为自己的发现惊喜不已，但又怪自己怎么这么晚才发现，而且又为自己担心是否能如愿见到Summer。想到这里，芷兰不禁笑骂自己：怎么这么不害臊啊。接着便是一阵沉思。其实连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对他这样注意，如此想见到他，还不能算是朝思暮想吧，不过又是什么呢？该不会是自己喜欢上他了吧？不会吧，这才见了几次面啊？但也不少了吧……
芷兰还在与另一个自己激烈地对话。就在这时，一个蓝色身影映入眼帘，是他吗？芷兰抬头一看，是他！真的是他！是Summer。芷兰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Summer的一举一动，直到他找到座位坐下，面朝芷兰这边。芷兰怕他知道自己一直在看他，马上埋下头，但又依依不舍地小心翼翼地朝对面看去。原来Summer早就看见芷兰了，现在正面带微笑热情地向芷兰招手呢。芷兰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，但碍于淑女的风范只是矜持地向他颔首浅笑。Summer一直招手似乎不想停下，芷兰虽然很满意但还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忙自己的事，是故意还是情之所牵她自己也弄不清楚。虽然自己没有和Summer对视，但她仍能感受到Summer目光的灼热与坚定。芷兰心里有数了。
接下来的发展，都如芷兰所希望的那样。长笛课时，Summer会专门坐在芷兰旁边，不懂时便凑过头去轻声问她，算不上温柔吧，因为芷兰一直觉得他是那种大大咧咧傻头傻脑的人。而平日在教室里，他们也经常抬头不见低头见，即使不说话，冲上对方笑一笑，芷兰心里也是喜滋滋的。芷兰不知道Summer经常到B班是不是为了见她。真希望是这样的。有时Summer也会到对面来找芷兰，问问长笛、音乐方面的事情，其实芷兰心里知道这些都是他自己可以解决的，但他还是来找自己。再加上班上男生的起哄，还有人对芷兰说，这个男生真的挺不错的，芷兰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，应该就是他了吧？是Summer吗？他是那个对的人吗？应该是了吧。
有一天大清早的，芷兰就看见Summer在门外晃一晃的，还时不时往自己教师里瞧瞧。其实他应该是看不见芷兰的，因为此时芷兰已经坐到了离门很远的窗户旁边，显然Summer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在教室门外用眼睛搜寻，这样也太引人注意了。过了一会儿，Summer找了个男生出去，他们是一起补课认识的。芷兰故意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出门，上厕所吧，一出门便朝Summer站的地方瞧去，但已经是人面不知何处去了，只剩下被叫出去的男生朝着芷兰诡秘地笑着。芷兰好失望，扭头就走，却听见后面的男生叫住她：
“芷兰，有人有问题想问你哦！”
若是换在平时，芷兰一定会没好气地问他干嘛，但一想可能是和Summer有关，便耐着性子回答说：
“有什么事啊？”
“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啊？”
“6月啊。”心里有一半谱了。
“多少号呢？”
“21号啊，什么事啊！”
“有人要送你生日礼物哦……”
听到这句话，芷兰心里的猜测完全证实了，心里也落下了帷幕。至于那人后来说了什么，芷兰已经听不清也不在意了。
其实此时离6月还远，在这漫长的等待中，芷兰并不急躁，她觉得这是幸福。终于，芷兰收到了来自Summer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，那么大的一个纸盒，令周围的人都羡艳不已，特别是女生。只有芷兰知道，这次收获的不仅是Summer的心意，还有自己对他的充分肯定。
从那以后，他们便经常在一起了，纵使并没有正式成为男女朋友，但他们彼此都能感受那种只有在恋人之间才会有的微妙感觉。通常是一起去食堂，Summer时常会送芷兰回宿舍。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向对方明确表白过，哪怕是Summer，但总有些暧昧的味道。没有牵手，没有亲吻，有的只是两人坐在各自教室里隔着窄窄的过道，遥遥相望，眉目传情，颇有些盈盈一水间，脉脉不得语的味道。
芷兰其实很想牵着Summer的手，哪怕是自己主动，面对Summer，面对自这份感情，那么炙热，新鲜，她希望能够将温度一直保持下去，也不顾淑女的矜持了。芷兰想牵着他的手，感受他的体温，感受他的柔情，因为芷兰知道了Summer并不是一个傻乎乎的不懂事的男孩，他很会照顾身边的人，当他把你当作亲密的人时，便会对你呵护备至，疼爱有加。芷兰享受着这种温柔，只属于自己的温柔。至少那时她是这样认为的。但似乎总少了些什么。
Four
很快便到了毕业的季节。芷兰为了Summer的挽留放弃了更好的学校而留下来，但Summer却因为成绩不够不得不离开这里，所以，他们也必须面对分离。芷兰只觉得是天意弄人，似乎上天存心不让他俩在一起。
毕业后的一天，芷兰把Summer约出来，在学校门口见面，因为这天是Summer的生日。芷兰没有能力为他办什么生日派对，只能送上自己亲手挑选与制作的礼物，零零碎碎一堆，有专门在南京游玩时挑选的雨花石，由Summer名字字母制成的手链，自己绣的十字绣，这些都被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装着，以及自己喜欢的一本书。书的扉页，芷兰没有留下甜言蜜语，只是用铅笔轻轻写了一句泰戈尔的“生美如夏花”。她想，她的生活一定会因为这个“夏天”增添几分多彩。
依然没有牵手，没有亲吻，见面是如此平淡，谈谈自己的近况。Summer望着绿茵葱葱的校园，感叹说自己好怀念这里。芷兰不知他说的是物是人。毕竟不是恋人身份，说什么做什么总欠个什么，似乎一切都隔了些什么，但又说不清楚，似乎又总掺着些什么，暧昧？或许吧。毕竟不是浓情蜜意，说什么做什么都差了个理由。
放假以来，其实芷兰和Summer都几乎没有见过面，只有电话信息，却不如从前那般熟络了。芷兰曾经幻想过，在见面时牵一下Summer，或者拥抱，或亲吻，然后说声再见，因为今后分隔两地，也许连见面也是奢望。但再强大的理由，在此时也显得微不足道。芷兰仍没有勇气去做这一切。尽管她想。
芷兰仍然对自己和Summer的未来充满希望。她很想告诉Summer，自己在为两人的未来而努力，也许大学还可以在一起，如果他选择出国，她也会考虑的。此时的芷兰整颗心都属于Summer。想着他的每个细小瞬间，芷兰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咯咯地笑。眼前的阳光便是这个男生洒向她的，她几乎可以闻到幸福的味道。但，总觉得少了些什么。
Summer并没有注意到芷兰的沉思，有时轻轻的说着话，有时沉默，安静地望着校园里的一切，时不时低下头看看精心打扮的芷兰。Summer认为这个女孩离自己太远，或许自己还没有条件能和她在一起。Summer甚至有些后悔，曾经对芷兰那番热情与柔情，也许不开始便是最好的结局，Summer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陷进去，尽管这是一段单纯而羞涩的情感，但他能感觉，芷兰已经无法自拔了。而他，却想退出来了。
此时的芷兰确实一脚踩了进去。她每天都在幻想自己和Summer的未来。她希望自己能和Summer永远在一起，尽管对Summer这个人她还不是彻底地了解。但谁又能真正地了解谁呢？芷兰如此安慰自己。她就这样一直幻想着， 憧憬着……
Five
思念并不会随着时间稀释，但感觉却会越来越远。新学期开始的时候，芷兰每周周末都会和Summer通电话，通常都是芷兰主动，Summer很少会打给芷兰。她总是兴高采烈地告诉Summer学校里发生的事，让Summer和自己一起分享属于这个学校，属于两个人的快乐，芷兰要让Summer时时刻刻都记着这个学校，一方面为了Summer的遗憾，一方面也为了自己。但一个月后，芷兰忙碌起来，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Summer煲电话粥了，不过还可以常发信息。
Summer也几乎不会主动发信息过来，而芷兰不敢问太多，管太多，说来也奇怪，如今芷兰面对Summer总有点小心翼翼的感觉，倒不如从前的洒脱。难道时间真的可以改变这么多吗？芷兰总结出来，只要是Summer主动发信息过来，就表示他感觉做错事很内疚想道歉，而事情也通常由芷兰引起的。例如某天晚上，芷兰感觉很难过想让Summer安慰一下，但Summer只是木讷地说一句，事情已经这样，你还能怎样。芷兰顿时感觉冷气穿过心肺，深吸一口气，发了一句，那就这样吧，便置之不理睡觉了。其实她哪里睡得着，一直不停地在被窝里看着手机，希望Summer能够马上发信息过来，哪怕只有一句简单的问候也好，可一直都没有等到，便一边落泪一边抽泣迷迷糊糊不知不觉睡着了。第二天一早翻看手机，仍没有任何音讯。直到中午，Summer才姗姗来迟地发信息过来说，昨晚似乎我不该那样，你别放在心上。芷兰也找不到什么可以多说的了。
如此以往，一天比一天疏远。后来芷兰连娇也不会撒了，但还是会经常发些问候的信息，可Summer都回的很少。即使如此，芷兰还是会将Summer发过来的每条信息都完好地保存着，如果收件箱容量不够，必须删去一些时，芷兰就会一遍一遍地从头看到尾，万分不情愿地从中删去只有些语气词的信息。Summer的每个字对于芷兰来说都弥足珍贵，所以打开手机的收件箱，满目皆是Summer的名字。芷兰何止是看看这些名字，心里未尝没有一遍遍地呼喊着？芷兰会看Summer喜欢的电视剧、电影、书籍，以Summer的身高来评判其他男生。Summer百年难一遇的问候足以让她高兴一两个星期。或许这就是喜欢的感觉吧？尽管心里已经问过自己太多遍了。她不敢说是爱，爱太浓烈，热情，而喜欢刚刚好，淡淡的，纯纯的。芷兰确定自己是真真正正地喜欢Summer。那Summer呢？芷兰很想知道。
其实作为一个男生，Summer哪有芷兰这般细密心思。最初，她只是被芷兰独有的气质吸引，回寝室后同室友们讲起这个女孩，那些躁动的男生们立马怂恿他去把芷兰追到手。Summer先只是一笑置之表示不能随便去追别人。后来他发觉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多地投向芷兰，越来越想看见她，于是壮起胆子常去四班找她，见芷兰没有反感的意思，更加频繁地去找她。他忽然记起室友曾经开的玩笑，想或许自己可以试试……
但能在一起的时间毕竟不多。后来他仔细想了想，自己对芷兰终究是不太了解，尽管自己曾经问她许多问题，但因为不能朝夕相处，所以对芷兰是够彻底认识还是个未知数。如果他现在太过投入，或许他将来会有后悔的一天，再加上自己不得不离开这里，或许就是上天的意思，于是他开始渐渐收起自己的心。毕竟年少轻狂本来就是他这个年纪男生的特质。
也许事情还可以有转机的，但芷兰犯下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——她交了男朋友。她感觉内疚，既对不起Summer，也对不起男朋友路。可不知情的人却衷心地祝愿芷兰，为她感到幸福。只有芷兰自己知道，这心里有多矛盾，多痛苦。路铺天盖地的好，让她既惊喜又充满罪恶感。她无法拒绝路的好，因为那是她从Summer那里得不到的。路可以真正悉心地照顾她，给她承诺，给她甜言蜜语，给她安全感，可Summer却不能。她感觉是自己欺骗了路，但又没有勇气告诉他真相，说自己根本就不喜欢他，只是贪恋他的好，这是不可能的。芷兰深深感觉不能失去路，或者就是路对她的这种好，她贪婪地吮吸着，无法丢弃，但又不能抹去对Summer的真情实意。很多次芷兰都决定忘记Summer，希望自己心里只有路，可是她做不到，脑海里有太多太多Summer的音容笑貌，记忆犹新。
物是人非事事休，欲语泪先流。芷兰只能安慰自己和Summer或许还有机会，她甚至一相情愿地想象自己和Summer是在进行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，其实自己都无法自圆其说。有一次她实在是受不了煎熬，背着路，给Summer发信息，告诉自己喜欢他，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亲口向Summer表白，她打破了两人之间曾有的那种默契，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啊！但Summer仅仅是说，喜欢也有很多种啊，可以是同学之间的。芷兰还不死心，冒险告诉他自己有男朋友了，她希望Summer能说些什么表示后悔、遗憾之类的。可Summer仅仅是说，有人在那边照顾你，我就不用担心了。这本是Summer的推托之辞，但却让芷兰误会为是对自己的关心。这几乎让她信以为Summer还深深喜欢关心着自己。这是一个多么大的误会啊！
没有爱的爱情终究是一吹可破的。芷兰很快和路分手了。理由是无法继续。芷兰还是有一点落寞吧。她晚上打电话给Summer，想寻求安慰。Summer原本有点不情愿，但听见芷兰的莺声燕语，还是软下心来，想随便敷衍几句，便称失去了没关系，以后还会有更好的，别难过，过去的是就让它过去吧，诸如此类。但芷兰却认为这是Summer给自己的暗示，她觉得这世上还是Summer对自己最好。在失恋时还可以有Summer这个依靠，她对Summer充满了希望，她坚信他们还是可以再在一起的。
Six
从此，芷兰便不断地给Summer写信，一封又一封，委婉地表达自己的心思，聊自己的日常生活，述说自己的理想。Summer多次让芷兰不要再写了，可芷兰依然如故。芷兰也多次请求Summer回信，可Summer一直都是只字未回。
芷兰也曾怀疑过也许Summer对自己早没了感觉。可她总是用一个个牵强的理由来说服自己，让自己相信Summer的心仍然像以前一样对自己敞开。她已经迷惑了自己，她拒绝听到一切关于Summer不好的消息，她不愿面对Summer越来越冷漠甚至口气不善的话语，她只是一味回头翻看从前的甜蜜，她只愿相信自己所期望的。
终于，Summer无法忍受，直接告诉芷兰说自己有女朋友了。起初芷兰打死都不相信，觉得凭自己对他的了解，他是不会随便找个女朋友的。但时间一天天过去，Summer丝毫没有改口的意思，而且陆续有消息灵通的朋友告诉芷兰关于他女朋友的事，甚至连名字都打听出来了。芷兰才冷静地想，事情真是这样的吗？
芷兰终于发觉自己被自己的一相情愿冲昏了头脑。她花了很多天整理自己的思绪，将两人从认识开始至今的所有画面都回味了一遍。她试着放下自己的主观，客观分析，她发现，自己终是不了解Summer，相信对方亦然。而她却一直以为自己了如指掌，她和Summer在一起才多久啊，也许她只看到了他好的一面，却从未看见也不愿去了解那不好的一面。人无完人啊。
但芷兰依然期待，她已经不可救药了。她知道Summer已经不喜欢自己了，她知道她和他已经没有机会了，她知道他有女朋友了，但是，但是，她仍在期待，期待些她自己都不明确的东西。她仍然在写信。
终有一天，Summer发了很大的火，芷兰才说，好吧，那以后我就不写了。她意识到Summer是真的生气了。但芷兰仍然没有放弃，她想还可以发信息。
第二天早晨起床时，芷兰收到四条陌生人的信息，对方称是Summer的姐姐，内容都是让芷兰不要再写信，不要再联系Summer，不要做第三者，不要破坏别人的幸福，不要横刀夺爱，不要钻牛角尖，这样别人只会认为她是一个挖别人墙角的×女人。
芷兰很震惊，第一次有人用这种语言骂她，而且还是感情方面。Summer误会她故意插足，Summer自己懦弱不愿自己解决问题所以不负责任地让其他人来打发她，Summer允许别人对她这样无礼……但芷兰终于明白了。一切都明白了。
自己是不了解他的。
Seven
暧昧让人受尽委屈
找不到相爱的证据
何时该前进
何时该放弃
连拥抱都没有勇气
说好决定要努力忘了啊
为何还有泪停在脸颊
很久很久以后，芷兰依然心系Summer，但真正是做到在心里了。她依然平凡地生活，依然被不同男生追求，不过她真正注意的，都是与Summer有相似之处的男生，哪怕是身材、背影、走路的姿势、发型、眼神、说话的表情，有时从身旁走过这些人，她竟会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，呆望着他们，一直，一直，直到他们消失不见。芷兰想自己仍是喜欢Summer的，不过现在它只属于自己心里的秘密。
以后的生活怎样，芷兰不知道，但她会一直记着Summer，只在心里，在最隐蔽的地方，不是永远，而是一直。
生活还在继续。
[end]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