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所在的这个小城周边,有两大医疗集团,好几百个医生,其中有十几个是神经内科医生,但在这里,我是唯一一个教学医院支持私人开业、并能让内科住院 医师在我们这个专科诊所见习的神内医生。我的诊所也是大学医学院指定教学点,在香槟市这个人口只有十多万人的大学城,开业十几年来,我已经拥有了近 8000名病人,有些病人是自我开业以来,一直追随至今。
在中国做医生时,我也有过一天看一百个病人的经历,不堪回首。而在美国,我一天看十个病人左右,还包括教学医院的病人在内。一年工作240天,总共一年就是2400位病人。听上去似乎清闲,其实不然。
每个新病人至少45分钟,随诊25-30分钟,当场就把肌电图检查(NC/EMG)或颈动脉超声波检查(duplex carotid)做了,免得病人来回跑;得征求每个病人同意,允许见习或实习医生在场(根据联邦法律规定,没有病人授权其病情和病历不得向主治医生以外的 任何人泄露);还要手把手指导住院医生。
由于诊所就在大学城内,因此我的病人中不乏大学教授,且多为老教授。作为医生,我坚信只有 病人对自己病因、病程有充分的理解,他们才能主动配合,做一个医生眼里的“好病人”。因此,我常常花很多时间从基本入手,给他们讲一些疾病的基本原理。这 时,他们往往会完全忘掉自己是大牌教授,往往是洗耳恭听,有时还作笔记。譬如,讲到高血压的药物冬夏调整的必要性时,我就会举例说:人体就是上帝造的一台 神奇的空调,有自动调节功能。夏天,通过扩张外周血管,排汗来保持体温的恒定,这同时也自然降低了血压,所以夏天高血压药可作稍微的下调;反之,冬天里, 身体保温的主要手段就是收缩外周血管,这就自然使血压上升。因此,冬天时,病人的降压药往往要作微微上调。给教授们讲这些,我完全不用担心他们的理解力。 出乎我意外的是,有一个工程院退休院士听完后对我说:“极其神奇的比喻,但我怎么就从来没这么想过呢?”“可以理解,不然您就是医学院的生理教授了,”我 如是说。
这种高素质病人往往是有备而来,带着搞科研的认真劲儿来就诊的,有的甚至会拿出各种自己作的图表、曲线、药物剂量与临床效 果的相关性分析与我一起讨论。当然了,作图制表是他们的长项。有时,我必须提醒他们一下,您是人而不是机器,且个体差异也要考虑的。医生之所以不同于厨师 就是没有一本书能使您自己看了后就可以给自己看病了。
给教授们看病是对自己专业理论及临床技能的考验。时间长了,与病人都很熟了,有时我们也会聊聊医学以外的东西,那简直就是一种享受,从他们身上,从他们的人生经历,学识与才智我学到了许多。